*可能要打个角色死亡预警


   当天空中飘下第一缕白絮,小镇中的每个人都知道:冬天已经来临了。

   孩童的嬉戏声从紧闭的门窗缝里挤了进来,一缕冬日的阳光透过没拉好的窗帘落在了床的左侧,房间角落的壁炉中柴火快要殆尽,燃烧着最后的余热。

  好吵。

  逆先夏目翻了个身,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,不一会儿,就因为喘不过气来,只得悻悻地把头伸出被子,盯着那抹光亮看了半天,视线才慢慢有了焦点。

  他本不是多么贪睡的人,只是昨晚是月光草开花的日子,他来到这个外婆曾居住的小镇,守了大半个月,就等着这最后一株材料,忙活了一整个晚上,小心翼翼的加入半成品中,却得到了令他失望的结果。

  真是的,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呢?

  逆先夏目想着,他现在必须起床了,一切的炼制都得从头开始。

  他离开温暖的被窝换上了外出装,屋外是白雪皑皑,银色包裹了这个停滞在时光中的小镇,推开门,是寒气扑面而来,孩子们被母亲认真的塞进棉袄与毛线之间,这才被放出家门,在雪地里游戏,隔壁家的小孩哭了,嚷嚷着哥哥把他的雪人弄没了,大一点的男孩子有些头疼的拿着点心哄小孩,很快就让后者破涕而笑。

  逆先夏目的目的地在小镇步行一刻钟的后山,哪怕绝大多数材料可以在另一头的药材铺买到,在药水最终成型之前,他每天必须来加入新鲜采摘的曼也果来稳定药性。

  实在是种又麻烦又没什么大用处的药水,难怪会在历史中失去准确配方,只是提前毕业是自己提出的申请,被老师出题刁难也没什么能抱怨的,更何况逆先夏目并不觉得自己做不到,只要时间充足。

  ……只要时间充足。离最终截止日期只剩一个多月了,他再等不到下一批月光草的开花,这就是他的最后机会,他必须一边动手一边改进配方,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让他停下来了。

  他走近后山的时候这么想着,冬天的山谷一向很少有人来,所以当他听见人声的时候十分意外。

  而且那个声音是从下方传来的。

  "请问,可以帮个忙吗?"

  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,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两人宽的大洞。

  “能拉我一把吗?”有人在洞底说。


  “终于得救了。”那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泥,“我还担心要是一直没人来,我这一整个冬天都要在洞里度过了呢。”

  “在这之前,要不了几天你就会先冻死的吧。”基本态度不算特别友善,逆先夏目想起伸手拉他时触及的冰冷,出于对遇难人士的人道关怀,他好心询问,“你要喝点热可可吗?"

  却看见后者惊恐的后退了两步,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,仿佛要他喝的不是热饮而是毒药。

  “……不要算了。”难得好心却被当坏人一样的看,逆先夏目重新背上背包,径直向深处走去,打算放人自生自灭。

  “请等一下!”有人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。

  “非常感谢你今天救了我,你是新搬来的居民吗?我从前没见过你呢。"那个前不久还自己掉坑的人好像全然忘记了这件事,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,自顾自的喋喋不休着。

  "冬天的山谷可是很危险的,不是适合年轻人玩耍的地方呀。”    

  “我是药草师,不是来玩耍的。”随口反驳道,夏目没有回头,熟门熟路的往深处走去。

  “这样吗?的确听别人说过。”一拍手,他露出想起了什么的表情,加快了脚步,绕到他的面前,一脸稀奇的看着他,“新来的年轻药草师,你莫非就是小夏目?真没想到,都长这么大了呢,明明之前还是小小的一点点……我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呢。”

  逆先夏目童年时的确在这里小住过一阵子,不过……

  “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。”

  “这样啊……反正也……没关系,现在重新认识就好了。”那个人小声嘀咕了些什么,转而一抬头,在这冰天雪地里露出灿烂的笑脸,“我叫青叶纺,正好也有一些药草方面的知识呢,夏目君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过来。”

  “那我要喊你前辈了。”彼此伸出的手堪堪交握,另一方就飞快的缩了回去,触及到的依旧是落雪般的冰凉,这让夏目有些怔神。

  “我就住在山谷的另一头。”青叶纺依旧温和的笑着,他说了今天的第一个谎。


  青叶纺靠着大树,翻阅着手上的书本——他在等待时一直有这个习惯,这大概是哪次有过路人在山谷中落下的,这并不是常常会发生的事,多数来山谷的都是猎人,他们可不是会耐下心来读书的性子,也没人会随身携带并落在山谷。这是十多年来唯一一次,他在冰冻的湖边捡到了这本书,在那里等了三天也没等到主人,最后小心的收了起来。

  他一直很珍惜,即使在这么多年里翻阅数百遍,内容早已烂熟于心也依旧如此,是这本书陪他度过了无数冬季。

  太阳已经升至头顶,而等待的人却还没出现。

  他其实早已经习惯等待了,每当睁开双眼,他都在等待着春季的到来。他偶尔也会偷偷溜出去,混到人群中,假装自己也是个过路客,和玩耍的孩童学几招滚雪球的小技巧以消磨这漫长的时光。

  从很多年前的某一天起,他就被彻底留在了这个冬天里,冰雪带给他行动的能力却也是封印他的枷锁,“活着”这个词与他无缘已久,青叶纺其实并不知道他存在于此的意义,只是同样在很早以前的某一天,他就下定决心不会再让其他人拥有和自己同样的体验。

  他听见冰雪的声音,回响在耳边,是谁用细若叹息的声音诉说着寂寞。

  还不够啊。它们说,想要新的同伴,只有这样还是不够。

  “不,已经够了。”青叶纺合上了书,看向了远方参差的房屋。

  他的时间太过漫长而富裕,以至于从不害怕等待。

  但是一次也好,如果他能主动做些什么,是否就能,稍微弥补那无法延续的人生……?


  窗外的雪已经停了,不同于昨晚那几乎可以隔着窗户听见的呼啸风声,冰晶落在地上、树上和屋檐上,然后停下了。时至正午,连外边玩耍的孩子都已经被妈妈喊回家吃午餐,屋里的火炉在数小时前停止了燃烧,寒冷渐渐重新侵袭了这个屋子。

  逆先夏目发烧了,喉咙火烧一般的疼痛,身上没有半点力气,眼皮沉重。他知道自己应该爬起身,重新点燃柴火,好让自己从裹紧的层层棉被中抽身,喝点水或者别的什么,门边的柜子里各种药物一应俱全,他在大脑中进行了完美的安排,却只能勉强自己迷糊的大脑从混沌中清醒一秒,于是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,无意义的设想着。

  他的脸一定变得和头发一样红,连呼出的气体都有39℃。

  没有稳定剂,药水又要作废了吧,必须做点什么……

  “夏目君,夏目君。”他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,勉强自己睁开眼睛,很快又再度闭上。那刹那,就连视线都还没能对焦的情况下,他好像看见了有些眼熟的身影。

  一定是错觉吧。在意识再度沉入黑暗中之前,他只是这么想。


    逆先夏目做了一个梦,朦朦胧胧,他仿佛想起了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,是他醒来之后即将再次遗忘的……

  那是他还留着长头发的童年时光,趁假期来到这个外婆所居住的小镇,睡在同一张床上隔着窗户望向窗外,看到的也是这同样的风雪。

  他从小就有主见的很,加上平日里做惯了乖小孩,长辈自然对他放心,白日里除了喊他别跑太远,便是一句多余的叮嘱也没有了,放任他裹着棉袄落入冰天雪地中。

  只是好像彼此对于“远”的理解不太一样。

  夏目腻了和同龄人的游戏,于是他更乐于把精力放在小镇周边的探索中,孩子总是喜欢未知的事物,只要他在晚餐时准时坐在餐桌,并不会有人在意他的行迹,如果不是那天进森林的时候多走了点路,那一定会是一个愉快而圆满的假期。

  很显然他在树林里迷路了,这只是个不算太大的树林,如果不是对于孩子来说的话。严格来说,夏目觉得自己并没有走的太深入,只是当他回过头,进来时所走过的路和环境融为一体,分不清界限。

  仿佛是什么童话世界的定理,在这种时候一定……

  于是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往树林深处走去的时候,他听见了树枝折断的声音。

  不会是什么野兽吧?大人们吓唬孩子时说的那些故事在此刻不自觉的在他的脑海中闪现,以至于当他小心翼翼的躲在树后,看见那个蓝色头发的同类出现在视野里时狠狠松了口气。

  “你是附近的居民?你知道怎么出去这个森林吗?”

  和夏目不同,那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,在他开口时仿佛吓了一跳,退后了一步,差点被积雪绊倒在地上,看上去很是狼狈,回过神来,赶紧点了点头,想了想,又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。

  看上去也不像是认识路的样子。小夏目皱起眉头,倒也没有很失望。毕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。

  转过头来就露出了好孩子的招牌笑脸,他向来不啬于给同伴——哪怕是临时的释放善意:“我叫逆先夏目,那我们一起找路吧。”

  说着便拉过了对方的手,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的是雪一样的冰冷。逆先夏目生活的地方不算太南,却也鲜少有这样的大雪纷飞,他第一次跟随母亲来到小镇,好奇的隔着手套拂去门口树叶上的积雪,感受到的就是与之相同的温度。

  就好像这个人早已在寒风中化作了这冬天的一部分。不知道为什么,夏目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这样的念头。

  于是他褪下了左手的手套递给了对方,没介意对方一时间有些迷茫的表情,一边把没有手套的左手放进棉衣的口袋里。

  “这样就可以牵着手了。”

  对吧。


   他们两个人迷路了很久,尽管以孩童能有的体力来看,他们可能根本没有走出多远,然而同样令人奇怪的是,夏目觉得自己并没有深入山谷到这个地步。

  他们自然有一些在野外迷路时应有的知识,在课本上看到或者从长辈口中得知,然而此时通通毫无用处。逆先夏目在背包里找到了小面包,他们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稍稍补充了体力,再次起身时望见的还是茫茫林海。

  这里太白了。一眼望去,除了白色和褐色再看不到其他的颜色,在这样的情况下,彼此身上的色彩仿佛依旧是连系人类社会的稻草,竟也带给人安心。

  夏目有些犯迷糊,哪怕他一向健康,这冰天雪地也不是孩子能长待的,加上受了点惊吓,如果此时有医生看见他脸上的红晕,一定连量体温的步骤都能省下,直接作出诊断。

  只是两个孩子磕磕碰碰的,也没有相关的经验,眼看天色渐晚,认为步伐的减慢是因为体力的衰退,直到摔进雪里的前一刻,当事人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只知道回过神时整张脸都埋进了冰雪里,他慢悠悠的眨了眨眼睛,等着身边人慌慌张张的扶起自己,先前触及到这份冰凉给他带来了一瞬间的清醒。

   啊,我是生病了呀。

  夏目后知后觉的想。  

  他被搀扶坐到了石头上,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蛊惑他,睡过去就好了吧。

  有谁捂住了他的耳朵。

  那仿佛能隔着手套传来的冷意让他打了个寒颤。

  “不要听。”那个年龄刚够称得上少年的人捂住了他的耳朵,做出了这样的口型,见他清醒了一些,把手收回去前还帮他拢了拢围巾。

  逆先夏目看着他的表情,明明还是差不多的笑脸,看上去却轻松了不少,好像刚刚做了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,放弃了一些东西。

  他看起来离冬天更近了。夏目这么想。

  “很快就会有大人来了,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……我?”他的笑容没有一点变化。“我回不了家啦,但是我一个人就够了,不需要别人,所以以后别再一个人跑来山谷了,很危险的。”

  “约定了的话,就拉勾吧。”

  那天,他们究竟有没有完成这个约定呢?

  当夏目在家中的床上醒过来,身边围绕着吓坏了的家人,而他连究竟为什么会走进森林都记不清了。

  只是后来听人说,那座山谷中常有人走失,上一次大概是两三年前,那个男孩子如果活到了今天应该比夏目大一点,是刚好能称上少年的年纪。


  逆先夏目昏昏沉沉间又听见了柴火燃烧的声音,这让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,同样在这个小屋、这张床上醒来,听着相同的柴火声。

  有人把他从棉花中捞了出来,喂他喝了水,额头上的毛巾已经被体温捂热,于是很快又换了块新的。

  他能听见抽屉被打开的声音,大概是在笨手笨脚的翻找着药物,一个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砸到了,发出了一声痛呼。

  笨蛋。

  逆先夏目想这样骂他,然而直到再次昏睡之前,他都没能开口。

  他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半夜了,热度已经退下去不少了,桌上的油灯即将燃尽,变得十分昏暗,借助这抹亮光,逆先夏目看见房间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,仿佛刚才高烧中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。

  可他又知道这不是错觉,当他看到燃烧的柴火、桌上的药瓶和已经加入过新的稳定剂的作业时。

  “咦?”他坐起身,想下床时,看见地板上遍布水迹,一直延续到了门口。

  是什么东西打翻了吗?他最后只是这么想。

——the end——

今天还能算是新年贺文吧!

五千字不到我愣是写了三个月。

不知道有没有写的让人看得懂,纺是雪人!大概就每年冬季会出没夏天会化掉的那种。牵手的话会融化的,但是带着手套就没关系了!结局不是be,虽然融化了一点,纺大概会变成小一点的模样?在雪地里滚两圈就能变回来(我设想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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奕灯

夜宵好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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